鄱阳湖的壮阔,从不是笔墨能轻易勾勒的风景。它是流动的史诗,是浸润了千年文脉的魂魄,烟波浩渺间,不仅倒映着天光云影,更沉淀着无数与土地共生的传说。
自古以来,这片湖水便是文人墨客的心灵原乡,苏轼笔下“鄱阳湖上都昌县,灯火楼台一万家”的吟唱,早已不是简单的诗句,是从都昌人牙牙学语时,就被祖辈父辈刻进骨子里的乡愁。
都昌县静卧在鄱阳湖北岸,东西北三面被湖水环抱,“五水三山分半田”的格局,让这片土地既有水的灵秀,又有山的沉稳。它的名字藏着岁月的密码——因古地名“都村”而起,南望南昌的烟火,西眺建昌的轮廓,一“都”一“昌”,皆是时光赋予的厚重。
若说德安义门陈的分家,是皇权对世家的忌惮,那么,都昌改名的传说,则演绎着一段帝王对江山永固的担忧。
无法考证是哪个朝代,只知道有人踏遍这片山水,断言此处钟灵毓秀,终将孕育出真命天子。消息如涟漪般逐级上传,最终传入皇宫,帝王听闻的瞬间,震惊压过了平静——天下岂能有第二个“天子”?他即刻召来数位风水大师,让他们踏遍都昌的每一寸土地,对着山峦河流细细推演,终于定下了“钉死吕公岭,挖断石河颈。砍倒南山竹,都城改都村”的对策。
那时的帝王或许以为,将“都城”降为“都村”,便能断了此地的“龙脉”——即便真有“天子”降生,也不过是乡野坊间的“土皇帝”,成不了气候,更撼不动他的江山。可皇权的猜忌从无止境,待到新帝登基,连“都村”二字也成了忌讳,一道令下,此地便成了“都昌”。从此,“都村”这两个字,再也没能出现在官府的文书里,只在老人的絮语中、孩童的歌谣里,悄悄流传,成了都昌人代代相传的念想。
我有幸听闻这段传说,讲述者是都昌县义门陈宗亲联谊会陈修明老会长。
他说这话时,目光望向鄱阳湖畔的远山,语气里有对往事的慨叹,也有对故土的深情。那一刻,鄱阳湖的风似乎更柔了,吹过吕公岭的轮廓,掠过石河颈的痕迹,仿佛在轻轻诉说着,这片土地上,那些与山水相依、与时光同行的故事。
02
在都昌县城一家宾馆的客房里,陈修明老会长坐在我的对面。当他开口接受我的采访,几句朴实的话语里,让我分明感触到了一个“有故事的人”的真切温度。
他今年73岁,脸上的褶皱里,依然显露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;言谈举止中,那坚韧不拔的从容,像一棵历经岁月的老松树,枝干依旧挺着向上的劲儿。
谈及家族根脉,老会长的眼眸,瞬间亮了起来,那是跨越千年的荣光在血脉里奔腾。
公元1062年,汴京皇城,宋仁宗赵祯手执玉玺,在“分家诏书”上重重按下。一纸圣旨,千年宗族顷刻星散。
继铭公,义门陈三房仲公支系、鸿公长子,曾登宋至道元年进士,拜麟台正字,景德元年升都侍御史,最终官至尚书左仆射——副国级的高官,却不得不奉旨“析烟”。翌年,他率子偕孙,舟过彭蠡,首迁豫章,再徙都昌南桥。便是如今的汪墩乡庙前村,自此成为义门陈南桥庄的一世祖。从那时起,继铭公的支系在鄱湖之滨扎根,如春天的藤蔓,蓬勃生长、枝繁叶茂,后来又分出18个小庄,蔓延至都昌县144个村庄;再加上全国各地的迁徙,南桥庄这支义门陈氏,已是六万叶脉同宗,共用一个心跳。
我们的访谈顺着这份荣光,自然滑向了他的童年。
1952年的冬末,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都昌县瓦塘居委会桐树铺村,一间低矮的土屋在风雪里瑟缩着。就是在这样的冷天里,几声微弱的婴儿啼哭,为这个数代贫寒的陈姓门户,添了第四个孩子——陈修明降生了。
命运像是考验这个羸弱的生命,他幼时体弱多病,连蹒跚学步都比同龄人慢上许多;后来,父母又接连生下6个弟妹,兄妹10人的大家庭,在那个年代里格外少见。生活的重担没等他长大,就沉甸甸地压上了稚嫩的肩膀,他只读完小学四年级,便因家里穷困,辍学回家。当别的孩童还在田埂上追着蝴蝶嬉戏,他已经懂得在田间地头弯腰薅草、插秧,在灶台屋舍前烧火、喂饭,照料比自己更小的弟妹,小小的身影在烟火气息里,早早扛起了“大人”的责任。
贫穷和饥饿,是他成长里挥之不去的底色。“我至今记得,小时候饿极了,吃过野菜,还吃过米糠拌观音土。”他说这话时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,却让我心头猛地一紧。
“再饿也不能吃土呀!”我忍不住脱口而出,他却轻轻摇了摇头,解释道:“观音土就是俗称的白泥巴,也叫高岭土,看起来跟面粉似的,主要成分是蒙脱石,少量吃能填肚子,产生饱腹感。可吃多了会胀肚子,还排不出来。当年闹大荒的时候,多少人就是因为吃了观音土,最后没能撑过去,唉,那才是‘尘归尘,土归土’,再也不用挨饿了。”
听着这话,我望着他眼角的皱纹,一股敬意从心底涌上来,什么是“生活”?就是生下来,活下去,简单两个字,概括了人生的酸甜苦辣。可疑惑也随之而来:都昌明明是鱼米之乡,怎么会穷到让人吃土呢?
或许是父母心疼他,也想为他谋条出路,便让他跟着本家的大伯学中医。他骨子里带着股聪明劲儿,又肯下苦功,没多长时间就把中医的“四诊八纲”摸得透透的。我忍不住问:“您现在还能记得那些要领吗?”
他笑着摸了摸手指,像是在回忆当年背书的模样,清晰地答道:“记得哩!四诊是望、闻、问、切,八纲是表、里、寒、热、虚、实、阴、阳。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,像是刻在了骨子里。
1968年,公社办起了农民技校,也叫农民中专,有上面派来的正规老师讲课。他抓住了这个机会,在里面读了一年卫生系,凭着之前学的中医底子,再加上这一年里学到的医学知识,他顺利进了大队办的卫生室,成了一名“赤脚医生”。
那间诊所里只有他一个人,每个月能拿到18块钱工资,不算多,却是他靠本事挣来的第一份收入。他在那里干了三年,还创下了一个至今说起来都让他自豪的奇迹——
有一年,当地突然流行小孩患“麻疹”,孩子发着高烧、咳嗽不止,流鼻涕、眼睛发红,身上还起满疹子,当时就连大医院都没有特效药物,家长们急得团团转。他看着那些痛苦的孩子,想起自己学过的中医知识,咬咬牙自己配药,熬成汤剂,一碗碗喂给患病的孩子。最后,周边180个得麻疹的孩子,全都被他治好了!那段日子,他成了乡亲们眼里的“救命恩人”,大家提着鸡蛋、揣着冰糖来感谢他,那份心意,成了他心底最温暖的回忆。
三年后,他托了关系,去江西省中医院深造了一年。本以为能留在医院,开启真正的行医之路,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——户口迁不过去,生产队说缺劳动力,死活不肯放行。他退而求其次,想再回到大队的卫生室,可岗位早就有人顶上了;想自己单干,又没有行医许可证,在那个年代,没有证行医是要受处罚的。
谁能想到,一道冰冷的户籍藩篱,就那样无情地扼住了他通往广阔天地之门,把他的梦想拦在了门外;更让人气恼的是,连曾经那个小小的卫生室,也再也回不去了。希望的火苗刚燃起一点,就被现实的风雨浇灭,成了他心底一道永远没法抹平的遗憾。
人生的第一程,好像总绕不开“求而不得”的怅惘,可陈修明骨子里那股“穷则思变”的韧劲,却没被这些挫折磨掉。他咬着牙,把遗憾压在心底,把目光投向了远方——他知道,自己不能倒下,为了自己,也为了那个还在等着他撑起的家,必须在未知里,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。
图为陈修明会长和妻子邵梅园女士
03
陈修明的目光灼灼,仿佛蕴藏着不熄的火焰,他坦然道:“若我继续行医,凭着这份悟性,一定会在中医里有所作为,这绝不是吹牛!”
那言语间的自信,让我轻声叹息:“唉,可惜了,都昌从此少了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师。”
他却谦和一笑:“大师二字太过了,我只求把每件事情做的更好,这是我从小养成的性格。”话音刚落,童年的回忆也随之涌来——那个贫寒的岁月里,父亲因急用钱,让他代写一张二十元的借条。当不识字的父亲攥着那张纸条奔向生产队,最终却空手而归,怒火冲天,斥骂不停。原来,年幼的陈修明竟将“借”字误写成了“错”字。那一刻的羞赧与不甘,化作了他生命中最倔强的种子。自此,他省下微薄的零钱,买来一本泛黄的字典,自此与文字结缘。无论寒暑,他总是随身携着一个笔记本,田间地头、灶台灯下,遇见生僻字便抄录研习,听闻哲理箴言便细细咀嚼。不懂就查字典,这个积累赋予了他能说会道的口才。渐渐地,他成了乡邻眼中的“小先生”,代写家书、起草申请、拨打算盘,无所不能。
医生当不成,只好入农田,跟随父亲学习春耕秋收。父亲宽慰他:“七十二行,行行都有状元郎,就算能行医,乡里乡亲又能挣几分钱?”母亲的话语则如月光般温柔:“东边不亮、西边亮,暗处也有大月亮,是金子,在哪里都藏不住光!”
彼时的陈修明,二十出头,恰似一株初春的梧桐苗子,身姿挺拔、生机盎然,他只需静静伫立,那蓬勃的生命力,让哑吧见了都会道一个“好”字。
站在青春的枝头,爱情的蓓蕾悄然绽放。经人牵线,他遇见了一位名叫邵梅园的姑娘。四目相对的刹那,情愫便瞬间注满了彼此的心田。邵梅园不仅端庄秀丽、心灵手巧,更是公社“毛泽东思想宣传队”的队员,她能歌善舞,一曲阿庆嫂的《智斗》,被她唱得字正腔圆,韵味十足,“忠字舞”也跳得身姿翩跹。陈修明每每提及,总带着藏不住的骄傲:“十八名队员中,她是最漂亮的那一个。”而他们的姻缘,竟始于一斤冰糖的订亲,却甜蜜如斯,承载了厚重的承诺。
爱情,赋予了生活最甜美的底色。纵然田地间的劳作再苦再累,陈修明的嘴角总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。1974年,他与邵梅园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,红烛映照下,誓言无声却永恒。
几年后,温馨的小家有了二子一女。邵梅园先是在社办工厂织就梦想,后来在家相夫教子;陈修明则奔赴县城,从打小工起步,日薪一块二角,一块钱上交生产队抵工分,余下两角攒作希望。不久后,他凭人脉与才干跻身劳动服务公司,做大工的收入翻倍增长。昔日清贫的日子,终于如芝麻开花节节高,绽放出安稳的芬芳。
1981年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,个体经济的浪潮悄然涌动。陈修明敏锐地嗅到时代的机遇,他挂靠别人公司,开始承包土建工程。没有家世倚仗,没有资本铺垫,他唯有怀揣一腔赤诚、洞明世事的智慧,以及对“诚信”二字的虔诚坚守。在泥瓦砂石中挥汗如雨;于人情世故里,让事业的小船在风浪中稳稳起航,驶向远方。
包产到户后,他率先买了手扶拖拉机,车轮滚滚,载动致富的梦想。从1982年起,他便成了乡里响当当的“万元户”——那个年代,这三个字是挂在唇边的惊叹,是贴在门楣的荣光。连续五年,县乡两级政府授予他“抓改革促翻翻的先进代表”称号,鲜红的证书,无言诉说着艰苦奋斗的历程,亦是游子反哺乡梓的最高礼赞。
1984年,他光荣入党,并被推选为村党支部委员,事业有成,他却未曾忘却根本。当政府推广普法教育,推荐他为义务普法员时,他欣然应充。白天,他如饥似渴地端坐于司法局的课堂,让法律的清泉浸润心田;夜晚,他披星戴月,奔波于村委会的灯火之间,将法治的火种播撒在乡亲们的心底。不单是为了照亮自己,更是为了照亮脚下的土地,和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乡亲。
04
历史的时针轻轻拨向2007年,当岁月的轻风掠过千年光阴,却未曾吹散“义门陈”那穿越时空的家族召唤。“百犬同槽、怀铁离家”的典故,在新时代的晨光中苏醒,像一束炽热的火种,点燃了无数陈氏宗亲寻根问祖的期盼。
当陈修明听闻陈峰会长为发掘义门陈文化,竟毅然抵押自家房产时,心底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激荡。他即刻动身前往德安,只为与这位同样怀揣赤诚的宗亲相见。那场景,他后来总念起——没有像样的办公厂所,唯有义门陈酒厂的一隅之地,众人铺起地铺,商议着家族文化的复兴大事。那时正值编纂义门陈大陈谱的日子,他从都昌去德安,需先辗转至九江,再绕山绕水抵达目的地,一来一回便是三天。山路颠簸,车马劳顿,可他从未皱过眉——因为他知道族谱是家族的根、寻根的路,再远也值得。
同年8月27日,南桥庄18个分支的宗亲齐聚一堂,会场里没有喧嚣,只有一脉相承的肃穆。55岁的陈修明,凭多年来在宗亲中积攒的声望与担当,被全体族人推举为都昌义门陈理事会会长。当数百双殷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,他挺直了脊梁,声音洪亮:“我陈修明在此立誓!定当竭尽全力,同心同德,振兴家族事业!”接着,他许下三个重逾千钧的承诺:“一是大公无私,不拿一分钱报酬;二是不向宗亲摊派一分钱;三是做公益事业,希望宗亲企业家们鼎力支持!我们要在党的领导下,把千家万户的小家,紧紧连在民族复兴的大家上!”话音未落,掌声如潮。他又紧接着立下“三件事”的目标:修建祠堂与祖墓、编修改革开放后首部“南桥庄通宗谱”、团结宗亲、扶贫济困、奖励优秀学子——每一件事,都镌刻着对家族的深情。
2008年,义门陈大成谱终于印刷成册。陈修明像个不知疲倦的“拼命三郎”,骑着摩托车穿梭在都昌的山水之间,只为把这本厚重的族谱,送到全县每一个乡镇、每一支宗亲的手中。摩托车骑坏了两辆,他便换了再骑;山路崎岖难行,他便推着车走。掌心磨出了茧,裤脚沾满了泥,可当看到宗亲们接过族谱时眼中的光亮,他觉得一切都值——这本族谱里,藏着义门陈的历史根脉,价值非同小可,只有让更多的人阅读,家族的记忆才不会消散。大陈谱的问世,让他们逐步掌握了义门陈的第一手资料,为日后修撰“南桥庄通宗谱”打下了根基。
令人动容的是,他将大成谱印刷的成本费用,一分不少地返还给了德安宗亲总会。陈峰会长过意不去,提出要给他报销2000元汽油费,他却摆着手拒绝:“我不要,你们也别留着,这点钱,就当是我为义门陈文化建设出的一份力。”话语朴实,却如金石般掷地有声,不掺半点私心。
在陈修明心中,祠堂与祖茔是家族灵魂的栖息之所,是代代相传的精神坐标。他把修复祖迹、传承文化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使命,为此殚精竭虑,四处奔走。
继铭公墓,在他的主持下两度拂去历史的尘埃,让先祖的遗泽重见天日;辉公墓前的忠孝牌坊,在他的奔走呼吁下重新巍峨矗立,仿佛又能听见昔日族人敬祖尊贤的声息;猛山公墓重沐香火,袅袅青烟里飘着对先人的缅怀;继铭公祠堂历经两度修葺,红墙黛瓦间,又焕发出旧日的庄重与生机。每一处祖迹的修复,都浸润着他的汗水;每一块砖瓦的归位,都藏着他对家族的深情。
2012年,陈修明又绘出新的蓝图——牵头成立“都昌县南桥庄义门陈委员会”。庞大的资金缺口,像一座横在面前的大山。他没有退缩,而是率先垂范,第一个捐出自己的积蓄。接着,他又带着满腔热忱,一次次登门拜访四方宗亲,用自己的真诚,感召着每一位族人。他曾立下铮铮誓言,全力支持义门陈总会的发展及文化建设。这誓言,是他对家族事业的担当和责任。说到做到,十多年来,每年为德安宗亲联谊总会筹集捐款不少于10万元,累计捐款逾170万元!
陈修明始终明白,家谱不仅具有强大的凝聚力,更是承载家族文化与精神命脉的延续。他四处奔走,大力弘扬“忠孝节义、和睦友善”的义门陈家风,发掘那些藏在宗亲中的榜样:有孝老爱亲、数十年如一日照料长辈的普通人,有诚信创业、不忘反哺家乡的企业家,有热心公益、默默奉献的志愿者……他把这些人的故事讲给族人听,让他们成为家族的道德标杆,让义门陈的家风,在新时代依旧能温暖人心。
2008年,在“不强制集资、不硬性摊派”的承诺下,他又挑起了南桥庄第四届《通宗谱》统修的重担。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,要联络散居各地的宗亲,要收集、核实海量的家族信息,要在严谨与细致中还原家族的历史脉络。他亲力亲为,白天骑着摩托车奔波在各村各庄,夜晚则在灯光下逐字逐句地核对资料,常常忙到深夜。谁也没想到,这项看似要耗上数年的工程,竟在他的带领下,仅一年便奇迹般告成!当厚厚的《通宗谱》摆在宗亲们面前时,有人红了眼眶——这本谱牒里,装着南桥庄数百年的记忆,装着无数族人的乡愁。
也是从那时起,在南通理工学院陈明宇先生等贤达的支持下,每年春节,当万家灯火团圆时,陈修明都会骑着那辆旧摩托车,顶风冒雪,穿行在都昌的村村户户。他把饱含家族深情的慰问金和物资,送到特困户、受灾宗亲的手中,握着他们的手说“有家族在,别怕”;他把奖状和奖金,送到金榜题名的优秀学子面前,笑着叮嘱“好好读书,将来为家族、为社会争光”。
他曾多次邀约陈明宇先生前往德安义门陈故里,只是想让这位热心家族的贤达,亲身感受义门陈的文化底蕴。虽因陈明宇先生教育事务繁忙,三年后才成行。可当陈明宇先生踏上德安的土地,祭拜五祖祠与旺公墓,站在分庄广场上,看着眼前承载着千年历史的遗迹时,还是被深深震撼。他当即决定,独自出资为南桥庄建造庄亭与接官厅——这份源自文化共鸣的善举,也成了陈修明心中、义门陈文化感召力的最好见证。
“古往今来,南桥庄义门陈氏,人才辈出,忠孝两全。”陈修明说罢。随身从包里掏出一本《南桥庄材料汇编》。
他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:继铭公七世孙陈辉,与父亲陈畦同朝为进士,父亲为官亲廉,却曹奸佞陷害,被皇上赐死。陈辉替父殉难,毅然赴死。真相大白后,父亲被封为臣相,陈辉被御为“忠孝公”,赐以御葬钜典。把“百善孝为先”演绎的淋漓尽致,其心昭日月、义贯星辰,成为青史绝唱。
还有六代七进士,联袂而登;三代注礼学,经归尤显。其中,继铭公十三世孙陈澔、集理学家、教育家于一身,潜心注释《礼记》,其著作《礼记集说》,闻名于世,被永乐皇帝御定为科举教材;又于都昌创办“云住书院”,同先祖陈崇创办“东佳书院”殊途同归,一脉相袭;两位文化圣贤,完美诠释了教育可修身、可以齐家、可以立业、可以兴国平天下。
更有当代教育家陈明宇先生,传承先祖的衣钵,一生只为一件事,创办了声名鹊起的“南通理工学院”。让家族的教育基因承先启后、继往开来,不断衍生出新的传奇;古人和今人,虽然处在不同的时代,但他们德才孚众望、家史著丰碑;他们是家人楷模、族之栋梁,更是家族史册上永远熠熠生辉的名字。
05
陈修明时刻铭记义门陈家训,爱家爱国。他深知,宗亲和睦、乡村稳定是国家繁荣的基石。二十余年来,他甘做政府与群众之间最坚实、最温暖的“连心桥”。
一辆饱经风霜的摩托车,一部磨损掉漆的旧手机,是他走遍南桥庄144个村庄的唯一“装备”。寒来暑往、天晴天阴,小到宗亲子弟入学受阻、邻里口角,大到村际间积怨已久的土地权属、水利资源、甚至群体性械斗危机,哪里有矛盾,哪里就有他风尘仆仆的身影。
他秉持“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,”的调解真经,总能穿透纷争的迷雾,找到情、理、法的平衡点。他以真诚的耐心倾听诉求,以细致入微的观察剖析根源,苦口婆心,化解戾气。二十余载奔走调解,大小事务不计其数。那辆摩托车的辙痕,丈量的不仅是南桥庄的土地,于宗亲们而言,刻下的是一片丹心的印记;留下的是心中不朽的丰碑。
那年清明时节,淫雨霏霏,汪墩乡的空气中弥漫着哀伤与愤怒。一对正值豆蔻年华的陈姓姐妹,在上学途中惨遭车祸,瞬间凋零。噩耗如晴天霹雳,击碎了两个家庭。悲痛欲绝的家属和同村乡亲无法接受冰冷的处理结果与残酷的现实,巨大的悲愤化作决堤的洪流。他们在事发路段就地搭起灵棚,誓要为无辜的孩子讨回公道。
连日僵持,交通几近瘫痪,悲伤与怨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,成为社会瞩目的焦点。彼时,陈修明正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通参加一个重要会议。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,电话那头传来汪墩乡党委书记焦灼而恳切的声音:“修明大哥,这边出了天大的事情,乡亲们情绪激动,局面快失控了,请您务必回来帮帮忙啊!”
没有半分犹豫,他当即中断行程。一路风尘,星夜兼程。抵达都昌时,他来不及迈进家门喝口水,便直接让车开到事发现场。泥泞的路边,灵棚刺眼,哭声撕心裂肺。他分开人群,走向悲痛欲绝的家属。没有官腔套话,他紧握着老人颤抖的手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声音哽咽却坚定:“老兄,我回来了。孩子没了,我同你们一样,心都碎了!可孩子躺在这里,风吹雨淋,咱不能让孩子不安生啊!听我的,先让孩子体面地‘回家’(指殡仪馆)吧,剩下的事,我陈修明豁出这张老脸,一定给你们讨个公道!”
情理交融,字字千钧。家属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终于含泪点头。遗体被妥善移送后,他马不停蹄,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,辗转于悲痛未消的家属、惶恐不安的肇事方、地方政府之间,一遍遍倾听,一次次协商,在冰冷的法律条文外,极力争取人情的温度。
多少个不眠之夜,他反复掂量,寻求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。最终,在他的全力斡旋下,不仅肇事方依法做出了合理赔偿,他还凭着对政策的熟悉,为受害者家属在政府层面争取了额外补偿和帮扶,最大限度地抚慰了破碎的心灵。
多宝乡东陈村,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生命,家庭的顶梁柱,同样殒命于无情的车轮之下。噩耗传来,天塌地陷。上有白发父母,下有嗷嗷幼子,妻子瞬间被抽空了魂魄。然而,事故处理的迟滞,让这个家庭的悲恸迅速蔓延成整个宗族的激愤。他们自发组织起来,带着干粮铺盖,浩浩荡荡涌入县城,在政府机关前静坐,要求公正处理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诉求未能及时满足,村民们的耐心被耗尽,情绪日益激烈,对峙局面长达两个多月,随时可能引发更大的冲突。一筹莫展之际,有政府官员突然想起那个名字:“快!快去请陈修明会长!”
他闻讯而至,径直走向那些满面风霜、眼神悲愤的乡亲中间,席地而坐,如同拉家常。“兄弟们,我晓得你们心里苦,天塌下来的苦!后生走了,留下老的小的,日子怎么过?我懂!”
他拍着胸脯,声音嘶哑而真挚,“人死不能复生,这样耗下去,不是办法。你们相信我陈修明一次,我拿党性、拿祖宗的名誉担保,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!咱有理说理,有法依法,政府不会不管老百姓的死活!”
肺腑之言,如春风化雨,渐渐平息了人群的躁动。他随即挑选出几位理智的村民代表,亲自带领他们,与相关部门沟通,摆事实,讲道理,既体谅政府的难处,又要为死者家属争取最大权益。在他的努力下,僵局终于打破。肇事方、受害方家属、政府三方坐到了一起,心平气和地协调。最终,达成赔偿方案,积郁两个多月的怨气得以化解,濒临崩溃的家庭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。
陈香村与邻村赵姓村民,因原县良种场十几亩田地的历史权属问题,积怨多年。矛盾在那年盛夏骤然升级。赵姓村民趁夜色潜入田地,将陈姓族人辛苦种植、已近成熟的十二亩水稻,喷洒剧毒农药,一夜之间,青苗尽枯,田地如遭火焚!消息传来,陈香村群情激愤,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抄起家伙就要去拼命。
赵姓那边也严阵以待。双方剑拔弩张,械斗一触即发!县乡两级多次派人调解,皆因矛盾根深蒂固、情绪激烈而收效甚微,局面持续发酵近一个月,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。乡党委书记焦头烂额之际,再次拨通了那个“救火队长”的电话:“修明会长,十万火急!陈香村这边快打起来了,只有您能镇得住场了!”
陈修明二话不说,顶着炎炎烈日,骑着摩托车,奔赴几十里的崎岖山路。到了见场,他没有评判谁是谁非,而是先看看焦枯的稻田。再走访村中老人,查阅尘封的档案,在烈日下反复勘察地界,力求厘清这片水田、几十年来的历史归属依据。
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后,他开始了“穿梭外交”。白天,他分别召集两村代表,在闷热的树荫下,讲历史、讲证据、讲法律、讲同饮一江水的乡情;夜晚,他又与乡村干部反复磋商解决方案。连续数日,他口干舌燥,眼窝深陷,声音沙哑。最终,他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和入情入理的剖析,提出了一个兼顾历史与现实、双方基本都能接受的调解方案:明确产权归属,对遭受损失的陈姓村民给予合理赔偿。一场眼看就要流血的族群械斗,终于息事宁人。
大树乡王、陈两姓村民为一块小小的村牌归属争执不下,险些大打出手。他闻讯赶到,引经据典,谈古论今,从“远亲不如近邻”讲到“和气生财”,硬是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化解于无形,最终双方握手言和,皆大欢喜。
县中医院康复中心的建设征地,涉及9个村民小组、3个自然村,利益诉求复杂,工作阻力巨大,项目一度搁浅。又是他,顶着酷暑烈日,挨家挨户走访,耐心倾听村民的顾虑,细致解释项目对百姓健康的意义,不厌其烦地协调补偿方案。凭借这份“磨破嘴、跑断腿”的吃苦精神,最终赢得了村民们的理解与支持,为项目的顺利推进扫清了障碍,也为政府解了燃眉之急。
桩桩件件,哪一桩不是耗时费力、呕心沥血?哪一件不是人心复杂、矛盾尖锐?然而,面对这些“费力不讨好”的苦差事,他从未有过一丝抱怨。心中唯有那份对父老乡亲的责任和情感。
他的无私无畏,赢得了从县里到乡(镇)、村大小领导,及普通百姓的好评和赞誉;他的名字,也成了公正、信义与温暖的代名词。
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
当年在贫困中倔强成长的幼苗,如今已年逾古稀,双鬓染霜。然而,岁月可以染白他的头发,却无法冷却他那颗赤诚之心。作为一名老党员,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”的宗旨早已融入他的血液。人生于世,总该为这方水土、这方百姓,踏踏实实,做点有益的事。不求为子孙后代留下所谓的名利,唯愿将“义居人”、“真良家”的义门陈风韵,发场光大,代代相传。
有人说,“佛争一柱香,人争一口气”。
于陈修明而言:成在大气,败在脾气;赢在和气,输在生气;清在正气,硬在骨气;傲在底气,雅在才气。
06
晚归的夕阳轻轻落在陈修明的身上。他的背影不再如年轻时的挺拔,像被二十余载的风雨压出了弧度。可每一道线条里都紧绷着不肯弯曲的坚定——仿佛只要这背影立在那儿,族人的心中就有了一座可依的大山。
这些年,他骑着摩托车,跑遍了南桥庄的18个分支、24个乡镇、100多个村庄,车轮碾过泥泞的田野,驶过飘雪的山径,成为族人眼里最熟悉的风景。手机的铃声曾在无数个深夜响起,他接起电话,听着族人的难处,山高路远,风雨无阻。
“兄弟,若不是你嫂子贤惠,我撑不到今天。”陈修明提起妻子时,眼角的皱纹会软下来。这些年,只要有族人上门,妻子总在身后默默忙前忙后,端茶、递水,脸上的笑容从不含糊;家族有事,哪怕他正端着饭碗,放下筷子就往外赶,妻子也从不说一句阻拦的话。从不问他今天走了多少路、明天又要去哪里,她最担心的,是丈夫一片真心被人误解,怕那些无中生有的闲言碎语,伤了他的身子——毕竟,这份“会长”的差事,分文报酬没有,却要扛下比山还重的责任。
其实,陈修明不是没受过委屈。当年为了建家族祠堂和“真良家”牌坊,他东奔西走募资,却有人悄悄递上举报信;后来发动族人给义门陈园区捐款,又被人诬陷拿了回扣,连公安机关都惊动了。他还记得那天召开南桥庄18支代表会,陈峰会长来了,公安局的刑侦科长也来了,他坐在角落里,心里还蒙着一层雾,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。直到陈峰会长当众说出对他的评价,字字句句都是认可;刑侦科长也拿出调查结果,说两个月来查遍了每一笔账目,所谓的“回扣”纯属子虚乌有——那一刻,他攥着衣角的手才慢慢松开,只是心里的寒冷,好久都暖不过来。
“幸亏我和你嫂子每月还有6000块的养老金,年轻时干工程也攒了点结余,给孩子们盖了三栋房,手里还剩点底气。”他常对着月亮叹气,“要是没这点底子,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编排我呢。人心这东西,真是难测啊。”寒心的时候,他不止一次想过辞职,想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,好好陪妻子过几天清闲日子。
那天,当他和另外五名候选人一起,站在18支代表面前等待投票结果时,心里是凉的——他觉得自己早该被遗忘了。可当唱票人念出“陈修明,满票”时,他愣了好久,直到眼角的泪水漫上来,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原来,那些他受过的委屈和误解,在宗亲们心中,都抵不过他二十年的真心。
那天晚上,他激动得睡不着觉,独自走出家门,夜风吹过耳边,带着田野的清香。抬头时,一轮明月正从云里钻出来,温柔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。他抬手摸了摸脸颊的泪水,忽然觉得心里的寒气都散了——自己这颗赤诚的心,就像这南桥上空的月亮,清辉或许微弱,却是夜行人的希望。
南通理工学院的董事长陈明宇,提起陈修明时总是说“我很佩服他。”2007年,陈明宇为村里修完路,在竣工庆典上听堂哥说起南桥庄要修缮宗祠和祖墓。他当即答应捐资六万元,次年清明,便跟着陈修明去祭拜始祖继铭公和七世祖辉公。从那以后,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,南桥庄的家族事,陈修明总爱找他商量,他也从不吝啬支持。“修明会长没读过多少书,但肚子里装着真学问。”陈明宇常跟人说,“他骑着那辆旧摩托,跑遍了都昌24个乡镇、一百多个村庄,陪族人去故里寻根,动员大家捐款。外迁的族人回来寻根,少则几个人,多则几十人,前前后后近20次,他都亲自安排宾馆食宿,翻老谱、查资料,陪着去祭祖,让那些在外地的人回到南桥庄,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。他当会长二十余年,从来不搞摊派集资,全靠自己带队找族贤募捐,还多次配合政府处理家族事务,这份担当,谁见了不佩服?”
宗亲陈茂涧记得,陈修明是个有智商、有情商、更有人格魅力的人。那次两人一起去南通,晚上住在宾馆里,乡里领导打来电话,“修明大哥,你在哪里?”原来是一起交通事故调解不成,要请他来帮忙。“你想啊,不是自己村里的事,人家领导都愿意找他,这影响力可不是一天两天攒下的。”陈茂涧说,2015年、2024年,他先后两次组织“南桥庄义门陈乡贤恳谈会”,呼吁在外的企业家,响应政府招商引资的号召,回报乡梓,连县里各大班子的主要领导都来参加了。那份能把散落的力量聚到一起的本事,真是让人望尘莫及。
副会长陈齐辉提起老会长,语气里满是敬重:“他性格直,心术正,当年为家族的事受了冤屈,搁谁都生气,他却一笑而过。眼下,七十多岁了,还在为家族事务奔波操劳,为我们树立了好榜样。”
陈修明的孙女,江西师范大学的教师陈庆霞,曾写下一段话,字里行间全是对爷爷的心疼与骄傲:“爷爷的人生,就像一本摊开的族谱,每一页都写着“实心”两个字。那辆陪他跑遍24个乡镇、一百多个村庄的摩托车,车座上的凹痕里,藏着的全是家族的故事——哪家有难处了,他骑车去帮忙;哪支宗亲要寻根了,他骑车去带路。他总说“火要空心,人要实心”,自己也真的捧着一颗真心。修祠堂时,他四处募资,账目却比自己的存折还清楚,一分钱都不沾;调解纠纷时,他不分昼夜,把两家人的怒气都化成了和气。我见过他捧着新修的族谱时,手都在抖;也见过他为族人的事奔波时,偷偷抹眼泪。他这个会长,不拿一分钱,却用二十余年的光阴,把散落的宗亲像串珠子一样串成了一条心,让家族的香火,在他掌心里烧得又旺又暖。他把“实心”刻进了我们的血脉里,让我们知道,什么是担当,什么是传承。有他在,我们这个家族就有魂,我们往前走的时候,就永远不会迷路。”
如今,陈修明偶尔还骑着那辆旧摩托,在祠堂周边转悠几圈。他总说自己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,可在南桥庄的族人心里,他早已是那轮照路的明月,是那棵遮风的大树,是义门陈的情怀里,最温暖、最坚实的存在。
07
访谈临近尾声,陈修明老会长握着我的手,“趁这把老骨头还硬朗,想再为家族办三件事。”
话语里没有豪言,只有对家族的牵挂——修缮继铭公夫人郭氏的祖莹,让先祖安席之地重归庄严;建成南桥庄十八支共奉的继铭公祠堂,为漂泊的血脉立下永恒的归依之所;而重中之重的,是寻找一位德才兼备的家族接班人。
近几年,他开始像园丁培育幼苗一样,悉心物色族里的年轻人。看谁有服务宗亲的热心,谁有扛事的担当,谁有处理族务的技巧,自己多年来积累的经验,从不藏着掖着,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。“这担子沉,可意义比天还大。要把义门陈的好家风传下去,把共产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传下去,让南桥庄永远和睦,让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。”
他告诉我,心中早有几个名字在盘旋,他也在仔细考量着他们的品德与才干。希望亲手将重担交付给值得信赖的人,若能如愿,此生将再无牵挂。
岁月如刀,在他脸上刻下了纵横交错的沟壑,那是风霜与操劳的印记。可他眼里的目光,依旧如当年立誓时那般炽热。他用半生的坚守,守护着义门陈的根脉;用一颗赤诚之心,展现着一位宗亲会长的担当,更是一个家风文化的延续——那是穿越千年仍然鲜活的义门流芳,是让无数小家紧紧相拥、共赴民族复兴的力量。
窗外的鄱阳湖,水涨水落,亘古如斯,默默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沧桑与人间的悲欢;南桥庄上空的明月,阴晴圆缺,循环往复,无声照耀着数百年前的先祖和今天南桥庄的宗亲。
人们总说,夜行者最惧漫漫长夜,可南桥庄不怕——因为有陈修明。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支火把,照亮了族人前行的道路,又想着把这火把稳稳传给后来者;他把自己站成了一座路标,不仅指示着脚下的归途,却坚定地指向那血脉绵延,家风永续的远方。
正如有一种财富,不是存在存折里,而是镌刻在血脉里;有一种光亮,不是高悬在夜空里,而是照在人心坎上。
丹心可鉴南桥月,此月长怜赤子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