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启泰是江门圩顶人,勤奋好学,苦读经史,奈何时运不济,枉他十载寒窗,磨穿石砚,每次赴考都是名落孙山,不由得心灰意冷,再不进取功名利禄,就向亲友借了少许本钱在江门圩开了一间小书坊,名号“启泰文苑”。除了卖书籍文具之外,还出租阅小说,并暗中刻印名著《金瓶梅》,并附加注解评论。由于刻印精美,质量很好,生意十分兴旺。惟是明、清两代,都把《金瓶梅》列为十大禁书之一,不准人们阅读,禁止销售。 有一天,忽然有两名衙役,到小书坊找着了黄启泰,说是县太爷传讯他,立即到县衙候审。黄启泰知道此去凶多吉少,就暗中托人向陈梦吉求救。 黄启泰到了县衙,果然不出他的所料,马上被拘捕受审,听候发落。 平时,陈梦吉常常到启泰小书坊选购书籍文具,所以和黄启泰颇有一些交情,此次他出事,恳求援助。陈梦吉当然不会袖手旁观,但一时又想不出好计。陈梦吉想了半日,才决定亲自上马与县官辩论,化险为夷。 那日,县令开堂审判黄启泰这宗官司,陈梦吉充当被控一方的辩护讼师。只见县太爷把脸一沉,拍响惊堂木,然后“啪”的一声,随手把《金瓶梅》一书掷在地下喝问:“黄启泰,你私自刻印和租卖这本诲淫的禁书,分明是个不法奸商,该当何罪!” 陈梦吉把书拾起,看了一看,微笑答道:“大人息怒,这本《金瓶梅》小说本来是元明两代以来,与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西厢记》并称为四大奇书,曾在前朝被禁了,按道理是不应禁的。其实《金瓶梅》倒是一本劝人行善的好书呀!” 县太爷气愤地说:“胡说!《金瓶梅》明明是被禁的坏书,你反说它是好书,它好在何处?” 陈梦吉没有正面回答县太爷的质问,只一本正经地仰天念了四句道白: “世间万物有规章,规章紊乱乃荒唐; 荒唐淫秽如毒药,杀人无异动刀枪。” 县太爷听了似有会意,就瞪着陈梦吉。陈梦吉笑了两声,不慌不忙地说:“本来好书坏书的标准,是很容易评定的。小人家穷,读书不多。而今向大人请教:《金瓶梅》是说何人何事呢?” 县太爷似乎有点不耐烦了,说:“还用说!这本书净说西门庆和她的妻妾潘金莲、李瓶儿、春梅几个人过着荒唐无耻的生活。” “那请问大人,他们是如何死于非命呢?”陈梦吉这一问,把县太爷激怒了,回答说:“这类淫书、禁书,本官从不阅读。” 陈梦吉摇头叹息道:“可惜呀!这些奇书大人竟然没有看过。据书中所说,西门庆本是个赳赳武夫,虽然还比不上武艺高强的打虎英雄武松,但亦不至死在武松手上。” 县太爷其实爱看《金瓶梅》的,而今听陈梦吉说得津津有味,不觉也忘了形。 陈梦吉继续说:“可惜西门庆堂堂汉子,竟死在妇人手上……” 县太爷忽然抢住了陈梦吉的话头问:“你说什么?西门庆是死在谁人手上?” 陈梦吉答:“他被潘金莲杀了。” “你说得不对,西门庆是被武松打死的。”县太爷纠正陈梦吉说。 陈梦吉再说:“我没说错。西门庆与武松的武艺本来不相上下,惟是西门庆迷恋女色,家有一妻五妾,还要去勾引潘金莲,凭仗亢阳药物与潘金莲寻欢作乐,酒色过度,还能不败给武松吗?所以我刚才说‘荒唐淫秽如毒药,杀人无异动刀枪’是有道理的。” 县太爷点头说:“有道理,说得有道理!” 陈梦吉继续说:“潘金莲因与西门庆通奸,两人串通谋杀亲夫武大郎,西门庆还包庇潘金莲逍遥法外,武松为兄报仇杀了她,潘金莲死时仅二十八岁。” 县太爷情不自禁呼叫起来说:“奸夫淫妇,该死!” 陈梦吉对县太爷说:“色、奸、淫、杀是罪恶之源。《金瓶梅》一书正好借这故事教育大众。虽然此书有不雅之处,读者可以取其精华,去其糟粕。有糟粕之书,也可借以为鉴,丑恶之行,借以为戒。宜用心疏导,何用强行禁锢,大人以为如何?”陈梦吉一番道理,把县太爷说得点头不迭,立即把黄启泰释放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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